□ 本报记者 王泽议
虽然我国国内仍不乏对中医药的质疑之声，但中医药学的现代价值正在被敏锐的世界市场认可。日前，德国拜耳集团以36亿元人民币（约合4.6亿欧元）的价格完成了对云南滇虹药业集团公司的收购。滇虹药业是一家生产皮肤科非处方药和妇科中药的民营制药企业。拜耳管理层表示，选择收购的方式可以更快地进入中草药市场。
近些年来，跨国药企进军中药领域的新闻不断，早在拜耳之前，已有瑞士诺华集团与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合作，在药用植物中进行药物筛选；英国葛兰素史克则在华收购一批复方中草药研发项目；德国制药巨头勃林格殷格翰公司也曾表示，将通过外部收购与合作方式，进一步寻找增长的机会，其中包括中药领域……
“外企进军中药领域的原因，一方面是看好中草药的市场发展前景；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药物研发向复方思路的转变。”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院长张伯礼说。
中医药智慧历久弥新
“中医学的很多思想、理论和实践，实际上是走在了当代科学的前面，历久而弥新。”中国科学院院士陈凯先说。
国医大师孙光荣表示，中医药学作为我国独有的医学科学，既古老、又现代。古老是指其传承历程久远而延伸；现代是指其理念与方法在诸多方面超越了理化生物等现代科技的认知度。“历代医家通过不断的深入观察和反复的、数以亿计的临床实践（不是动物实验），采用与其他医学不同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创造性地总结了对人的健康与疾病的认识，形成了系统的理论与技术方法，使中医药学具有丰富的原创科技内涵。”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农工党中央主席陈竺认为，中医药学为现代医学发展提供了新的哲学理念和应用选择。比如，中国的预防医学就从中医“治未病”中获益良多。中医把人体看成整体，采用系统疗法至少已经2000多年了，而西医是近些年才认识到治疗复杂性疾病的策略需要兼顾个体和整体。据了解，陈竺带领团队采用三氧化二砷治疗白血病的方法，也是受到中医药学思想的启发，目前该方法在国际上已经被广泛使用。
我国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和经过数千年临床实践积累起来的数量巨大的经方验方，则是发掘新药的一条捷径。“我国在国际上有较大影响的新药研究成果，大部分是以中药和天然药物为基础研发成功的。”陈凯先说。比如，众所周知的青蒿素类抗疟新药的研究，得益于1600年前东晋道教学者葛洪《肘后备急方》中对青蒿抗热病作用的记载。此外还有抗早老性痴呆药物石杉碱甲的研究、抗肝炎新药联苯双酯和双环醇的研究、治疗缺血性脑卒中药物丁苯肽的研究等。
而现代药物研发思路的转变——复方思路，也令人联想到了中医按照“君臣佐使”的原则配置的复方中药。“复方药物是21世纪国际新药研发的重要方向，NAT REV DRUG DISCOV、 DDT等著名杂志认为多成分组合药物将成为未来治疗药物的主流。”张伯礼说，复方药物设计已成为新兴的药学研究前沿。针对不同靶点，对已上市单分子药物进行组合设计，以研发治疗复杂性疾病的新药。“美国FDA批准的复方制剂量逐年上升。”
为现代医学提供更广视野
陈凯先表示，在长期的理论和临床探索中，中医药对人体和生命科学积累了丰富而宝贵的科学成果，这对当代生命科学前沿的探索和发展，具有深刻而宝贵的启示。他认为，对于当代面临的健康问题，传统的、针对单一靶点的研究方法已难以适用于严重复杂慢病的治疗药物研究。现代医学的思路必须调整，必须有系统性的思考。系统生物医学的思想应运而生，并以此为基础派生出“多向药理学”(Polypharmacology)与“网络生物学”(Network biology)等新理论、新方法与新技术。而创新药物研究策略正在从针对高选择性、单一靶点转变成针对信号通路调控网络的节点靶点。“靶点驱动”(target-centric)的药物研究格局重点聚集“信号通路和网络驱动”(pathway-centric)的研究策略。
“在这种情况下，中医整体的、多靶点的、多层次的作用和调节就显示出它的独特价值和重要意义。”陈凯先说。例如，以中药黄连中的活性成分——小檗碱为探针，发现了人体内调节血脂的一条新的调控通路。李时珍称淫羊藿“味甘气香，性温不寒，能益精气，乃手足阳明三焦命门药也”。现代研究表明，淫羊藿苷可促进神经干细胞增殖，与表皮生长因子、成纤维化细胞生长因子的促增殖效果协同。
对于整个医学界尚缺乏有效治疗方法的慢性丙型肝炎肝纤维化，中国的复方中药扶正化瘀片则让世界医学界看到了希望。按照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的新药研究要求，由上海中医药大学协同8家美国高校附属医院和医学中心，完成了治疗慢性丙型肝炎肝纤维化的Ⅱ期临床试验，证实了扶正化瘀片的安全性、耐受性及有效性。据悉，扶正化瘀片在美国Ⅲ期临床设计方案已经启动。
“中医药研究应当在国际上产生更大影响。”陈凯先说。
现代科技为中医药注入新活力
张伯礼认为，将中医药原创思维与现代科技结合，将产生原创性成果，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引领世界生命科学的发展。
然而，中医药一直难以突破“说不清道不明”的发展瓶颈。“中医药治病，有一套传统理论来指导，但还缺乏运用现代科技从分子、细胞的层面深入了解。”陈凯先说。
中恒集团董事长许淑清认为，中医药理论必须与时俱进，其重点在于，对中医药原创独立性理论和方法，结合先进科技进行研究、改进。要充分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全面揭示中医药的基本观念、科学内涵，例如中药的药性理论、中医的阴阳学说等。
据陈凯先介绍，近年来，运用现代技术阐释传统中医学的相关研究已经取得进展，如中药干预动物模型的代谢组学研究、代谢组学对中医证型的研究等。在中药方剂作用机理研究方面，中药方剂复方黄黛片治疗急性早幼粒白血病的机理剖析研究中，大规模临床试验证明其有效，且治疗效果得到了国际认可。这在中药方剂作用机理研究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中药的药代动力学研究，可以证明和保证中药的有效性，揭示方剂配伍、中药药性、中药炮制等中医传统用药特色的科学内涵，促进现代中药的研发。如复方丹参滴丸多成分药代动力学研究。
许淑清认为，现代科技为中医药创新提供了手段，如中医经穴磁疗、中药离子导入、核磁共振、热像图、流式细胞仪、VERSA成像系统、ABI实时定量PCR等技术的应用；利用大孔树脂吸附、膜分离、超临界流体萃取等技术，分离、纯化中药活性成分，去除有毒成分，为中药创新奠定了基础，而现代提取技术、新型制剂等学科的发展，则为中药创新提供了新的途径。
“利用现代制剂技术，对中药多成分、多靶点的作用特点深入研究，开发新剂型，包括注射剂、滴丸、栓剂、模剂、气雾剂、微球、缓释与控释制剂、脂质体等，提高中药的制剂水平，达到化学成分清楚、质量易控的目的，符合中药现代化的发展趋势，为中药创新药物研发提供不同的方法支持。”许淑清说。
许淑清认为，中医药产业发展能为科技创新提供研究平台，要加强以企业为中心的技术创新体系建设，建立各类创新平台，如基于各种中医理论学说的专项研究平台、安全性评价与控制平台、质量标准研究平台、新药开发平台，以提供创新资金并使技术成果迅速产业化，可有效避免创新产品与市场脱节，空耗技术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