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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是如何登上《科学》杂志的

2015-01-14 11:53:33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钱炜

本文首发刊载于2015年1月8日发售的《中国新闻周刊》总第692期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不懂中医”的生物学家徐安龙自从两年前当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校长以来,一直很低调,但是他没想到,这一次,自己成了媒体的焦点。

2014年12月19日出版的当年最后一期《科学》杂志,除了年终盘点专题外,还刊登了一组25页的文章,总标题叫做“传统医药的艺术与科学”。该专题的封面图片采用中国阴阳图形作为背景,下面标明的赞助机构为:北京中医药大学、香港浸会大学。

文章刊登以后,最初只在中医界和中医的支持者中间传播。很多人在转发时都高兴地说:“中医总算登上了《科学》杂志了!”然而,12月28日,网络上一篇名为“《科学》中医专刊只是广告秀”的文章却指出:Science出的“中医专刊”只是由广告部门刊发的增刊,内容根据赞助商要求定制,没有经过同行评议,与学术期刊Science编辑部完全无关。

“科学斗士”方舟子向来坚决反对中医,他在海外运作的“新语丝”网站就设有固定栏目“立此存照·中医批判”。在《科学》杂志的“传统医药的艺术与科学”专题发表后,方舟子发了一条这样的推特:“北京中医药大学出钱由美国《科学》出了一本宣传中医药的广告册,登的文章都未经同行评议,与《科学》编辑部毫无关系,然后就欺骗国内公众说《科学》破天荒出了一期中医专刊。这招是向西安翻译学院学的?当年西翻在洛杉矶时报登了一则被评为中国十大名校的广告,然后就欺骗中国公众是洛杉矶时报的报道。”

由于北京中医药大学是赞助机构,而徐安龙不仅是该校校长,还是此专刊的编委,专刊中还有他的署名文章,因而他很快就成了受关注的焦点。

一所大学的角色

“其实,我并不是这件事的发起者。我们是最后一个加入到这件事的机构。”徐安龙解释道,2014年5月,他在南京参加一个中医学术会议,会上他作的演讲引起了现场的强烈反响,其中包括英国剑桥大学的华裔教授樊台平。樊台平在会下找到徐安龙,询问他能否就以此次演讲的观点为正在筹备的《科学》专刊写一篇文章。徐安龙当场就答应了。

尽管徐安龙自己从事的是西医研究,但却是个中医的“铁杆粉丝”。童年时期,他曾得了伤寒,病情严重,但因家境贫寒,无力去县医院诊治,是一位懂中医的邻居用传统草药将他治好。这令徐安龙对中医心生好感,并萌生了长大后要学医的念头。后来,他大学学的是生物学专业,在美国留学时主攻的是免疫学,回国后一直在母校中山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做研究。在“中大”时,他就用现代科学的眼光来研究中医,发表过数篇与中医相关的论文。直到来北京中医药大学担任校长,徐安龙与中医多年的缘分才算是有了个结果。

在组织《科学》杂志这期专刊的过程中,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经费出现了缺口,樊台平于是提出希望“北中医”能够提供经费支持;同时他也强调文章接受与否跟赞助完全无关。对此,徐安龙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解释说,“我其实一开始也拿捏不准,心里很矛盾,后来召开校长办公会商量,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表示,鉴于学校在国内中医界的地位,北京中医药大学应该有这个担当,让中医在国际主流学术期刊上有展示自己的机会。

就这样,北京中医药大学成为最后一个加入进来的赞助机构。根据专刊的首页说明,这将是一个总共有三期的系列专题。而《科学》杂志国际运营、协作与出版副总监吴若蕾则强调,目前“至少”有三期,或许还会有第四期。她解释说,赞助机构并不止这两家,这些机构将在后面几期的专刊上有体现。北京中医药大学与香港浸会大学的名字之所以被放在第一期,与赞助经费多少无关,而是因为按英文字母排序,这两家校名以“B”字打头的大学排名最靠前。

《科学》不只是一本杂志

2014年1月13日,《科学》杂志新任主编玛莎·麦克纳特在北京访问期间拜会了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两人会面时,她送给李克强一期特殊的《科学》杂志——2012年8月出版的一本专门介绍中科院科学成就的增刊。“你能说李总理接受的也是一期广告吗?”吴若蕾一开始就举了这个例子,来解释《科学》杂志增刊的性质。

根据她的介绍,《科学》杂志并非公众所想象的那样,只刊登经同行评议的论文,而是一本综合性科学类期刊,内容还包括科学新闻报道、综述、分析、书评等科普信息。此外,《科学》杂志还会不定期地与正刊一起发行一些出版物,被统称为Custom Publishing(定制出版物),如学术海报,刊内专题,副刊等,但并不属于广告性质,而是用作科学推广。《科学》杂志也有真正的广告,那都是在杂志的封底、封内和最后几页,内容多为全球各家科研机构的招聘或产品广告。

近些年来,《科学》平均每年做的增刊有七八期,其中以来自亚洲的科研机构要求做增刊的多。吴若蕾解释说,“这是因为,西方国家的科研机构已经占据了科学的主流地位,相比之下,来自新兴国家的科研机构更需要向外界展示自己和寻求承认。”

而此次出版的中医专刊,严格意义上讲并不能称作“增刊”,而应当叫做“刊内专题(special issue)”。“你看,它并不是单独发行的小册子,而是正刊的一部分,有自己的页码。”吴若蕾拿着一本2014年12月19日出版的《科学》杂志正刊,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展示说,“这根本不是广告,这几家赞助机构出的钱也不是广告费,实际上,他们只是分担了部分的出版、印刷费用,甚至连增加的出版成本都未能全部覆盖。”

记者发现,同样是增刊,内容却略有差别。2012年《科学》杂志刊登的由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资助的“刊内专题”,内容较为简单,主要是香港各家研究机构与在港科学家的研究内容介绍。

2014年的中国载人航天增刊,围绕国家基础研究重大计划项目——“面向长期空间飞行的航天员作业能力变化规律及机制研究”,刊登了以载人航天工程副总设计师陈善广为首的科研团队的31篇文章,学术性较强。对此,吴若蕾解释说,由于载人航天在中国属于涉密领域,国内相关研究人员很难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才有了这样一期增刊。

而由美国雅培公司资助的营养不良研究增刊,则集中重新刊登了过去3年里《科学》杂志发表过的有关营养学方面的新闻和论文,赞助方雅培公司只有一篇技术性文章收录在册。由于这期增刊以翻印为主,因此内容基本都是已经被刊登过的论文和其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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