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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医生:行医60年无人接班,助手只有72岁老伴

2015-09-14 17:09:38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山道蜿蜒,鸟鸣声声。

当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村落,走向繁华的都市,在大山深处,在广袤乡村,有一群人却必须始终坚守,支撑起乡亲们健康生活的希望。他们是我国人数超百万的乡村医生。

138.1万人,64.9万个村卫生室,乡村医生们组成了我国农村医疗体系的“基石”。如果说国家医疗保障体系是一张“网”,那么,深入到乡村每个角落,与广大群众距离最近、关系最密切的乡村医生便是处于“网底”的健康卫士。

新华社记者近日围绕乡村医生现状展开调查,走进一个个偏远村落,近距离接触那些最普通的乡村医生,探寻“健康乡村”发展之路。

坚守“麻风村”31年:“我愿在这里当一辈子村医”

康福村并不康福。这个位于四川省屏山县夏溪乡境内的边远山村,三面环山,地势险峻,交通非常闭塞,曾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麻风村”。从建村收治86名麻风病患,到最后6名感染者完全康复解除监测,一代又一代“抗麻卫士”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康福村医务室主任成斌就是其中一员。

成斌出生在夏溪乡建设村,与康福村仅一条西宁河之隔。1983年10月,卫校毕业后,成斌到康福村卫生室成为一名乡村医生。“当时亲戚朋友都觉得,去那种交通闭塞、与世隔绝,又随时可能染上麻风病的村子当村医,简直是疯了。”成斌回忆说。

第一次穿上隔离服、防护鞋的成斌,被麻风病人的症状所震惊:口角歪斜、眼球突出、手指关节脱落,还有因为感染造成的反复溃疡、发出的阵阵恶臭。那些天,成斌每天晚上都思来想去睡不着,暗下决心,要为病人解除痛苦,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31年来,成斌和他的同事们坚持每天为每个患者检查一遍,送药到手、看服下肚;每周去一次村组给在家治疗的麻风病人发放药品,了解病情,填好记录;对屏山县138个麻风病患者疫情点分别进行5到10年、2公里半径内的流行病学调查,他的足迹踏遍了大山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成斌的腿上至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他还记得,那是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山上病区传来呼救声,有患者自杀了,急需抢救,他赶紧带领几位医务人员赶往病区。由于通往病区唯一的一条铁索桥被洪水冲毁了桥面木板,只能在黑夜中摸索着拗绳过桥,成斌不慎踏空,险些掉入30多米高的河谷,幸好被卡住双脚才幸免于难。

为了减少大家对麻风病的误解和敌意,他逢人就宣传麻风病的防治知识,利用每一个机会告诉大家麻风病不可怕。“慢慢大家了解了麻风病,我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成斌没有想过离开。他说:“我和这里的乡亲有感情,我愿意在这里当一辈子村医。”

在成斌和同事们多年如一日地不懈努力下,屏山县的麻风病防治工作于2000年通过国家验收,达到基本消灭麻风病的标准。目前,该县连续7年未发现麻风病新增疫情。

传染病防治是乡村医生的一项重要职责。从20 世纪60年代以来,无数个“成斌”走村串户,洒消毒水、打预防针、管理病人、上报疫情。经过持之以恒、艰苦不懈努力,许多常见病、多发病、传染病、地方病,如天花、疟疾、头癣等,在乡村渐被消灭或控制。

闽西革命老区村医:“做乡村医生也能换来别的工作无法替代的成就感”

位于闽西革命老区长汀县大山深处的刘源村,只有一条蜿蜒十几里的山路通往最近的河田集镇。长期以来,附近数千名村民因为看病不便,很多老人患病后嫌麻烦拖着不治,最终耽误了病情。

1998年,刘剑从南京铁道医学院临床专业毕业。当时村里的卫生院门诊点刚撤销,又没有村卫生所,他想到家乡近3000人的健康保障,就放弃分配到卫生院的机会,回到刘源村租房子办起了刘源村第一个卫生所。

通往河田集镇的路弯弯曲曲。刘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多少个晚上用摩托车带着突发疾病的村民往镇卫生院赶。

“好几次,村里孤寡老人和空巢老人突发重病,如果不是刘剑夜骑摩托车赶去护理,老人肯定都不在了。以刘剑的业务水平,很多乡镇卫生院都想高薪挖他,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留下来”,长汀县卫校校长郭伟说,“这几年,刘剑光是免费护送重症患者到上一级医院就医的,就达到300多人次。”

问起村民就诊情况,刘剑信手打开电脑,当天的十几条门诊记录跳了出来。点开其中一位82岁村民的就诊记录,老人的病史、历年就诊情况,甚至每次用药量和用药后的反馈都一目了然。

“十几年跟踪下来,我对很多村民病情的了解,比对自己亲人的还多。”刘剑笑称,一些常年卧床不起的老人,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药、饮食起居有什么注意事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刘剑不光承担了刘源村近2000人的日常诊疗和公共健康管理工作,也是隔壁长期没有村医的红中村居民的“健康使者”。

刘剑业余时间还不断自学,在2005年成了当时长汀县400多位乡村医生中为数不多的执业医师。2010年,他再次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内科主治医师,更是成了周围乡村医生中的“业务能手”。

“做乡村医生,需要耐得住寂寞,也需要提高水平,才能换来别的工作无法替代的成就感。走在村里,老乡看到我都是笑脸,觉得到我这儿看病放心,这是我留下来的最大动力。”刘剑说。

白发村医的故乡情:“再累也不能退休”

他瘦,高高的,头发花白,直挺地站着,套在身上的白大衣虽略显宽松但整齐干净,十几平方米的诊所就是他一生奋斗的战场。

他是辽宁省岫岩县兴隆镇五道河村的村医马启三。生于1938年的他,凭借“一根针、一把草”行医近60年,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诊所中见证着乡村生活的变迁,守护着几代村民的健康。

“别着急,先坐下,号号脉。”时至今天,虽然诊所也有血糖仪、血压计等设备,77岁的马启三行医依然习惯于“望闻问切”的古法。治疗时,他也习惯开饮片方子,配制中草药药剂。“这些中医疗法都滚瓜烂熟了。我相信老祖宗们的智慧。”

1956年,18岁的马启三向当时70高龄的老中医刘万祥拜师后,悉心钻研脉理、草药配制,学会了“看家的本事”。近60年后的今天,手捧几卷纸张发黄的《脉经》,马启三依然可以倒背如流。“给人看病,要是自身功底不过硬,那不是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吗?”

一个褪色发白的旧药箱中,装着一把钢针、一个听诊器、几捆草药,还有记录着村民病情的本子。路况好的地方骑自行车,路况差的地区靠双腿,无论晨昏冬夏,近60年来,马启三夏天顶着酷暑蚊虫送医送药,冬天在没膝深的大雪地徒步跋涉,治好了无数人的“头疼脑热”。

铁打的诊所流水的村医,近60年来,村子里先后出现多名医疗人才,可都出于种种原因转行,只有越来越老的马启三始终在坚守。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到耄耋老人,马启三如今头发花白,打下手的只有72岁的老伴。“村里2000多名村民等着我看病呢,再累也不能退休。” 

像马启三一样,当初从“赤脚医生”走过来的乡村医生年岁渐长,又找不到合适的年轻人接班,这已不是个案——老龄化已成为乡村医生队伍建设面临的普遍问题。

有鉴于此,来自宁夏的乡村医生、全国人大代表马玉花建议,建立规范的乡村医生养老保障制度,解决乡村医生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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