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 谭嘉
特殊性必须被尊重
自1998年以来，我国高等医学教育管理体制进行重大调整，一批独立设置的医学院校先后与综合性大学合并。院校合并后充分利用综合大学多学科汇聚优势，加强学科交叉融合。但部分院校中也存在医学教育整体性被打散，院校对附属医院管理脱节，基础与临床割裂、医学人文教育薄弱等突出问题，不利于高素质医学人才培养。
据了解，综合院校医学院（部）包括基础医学、护理、药学、公共卫生、临床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等。目前，各学院的管理方式主要分两大类，一类是医学院（部）统一管理，一类是大学直接管理各学院，如基础医学院和临床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处于平行状态，部分院校因此而存在基础与临床管理脱节的问题。
针对当前综合性大学医学教育管理体制机制中存在的突出痛点，《国务院关于深化医教协同进一步推进医学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强调要遵循医学教育规律，完善大学、医学院（部）、附属医院医学教育管理运行机制，保障医学教育的完整性。实化医学院（部）职能，建立健全组织机构，强化对医学教育的统筹管理。
“医学教育的特殊性决定了医学教育的完整性。”在中国科学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院长陈国强教授看来，保障医学教育完整性对于医学人才培养至关重要。因为，医学教育有其特殊规律，简单地套用建设理科、工科或者人文学科的方式开展医学教育是难以成功的。
陈国强说，究其特殊性，其一，医学是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的统一体，已发展成为包含基础医学、临床医学、预防医学、护理学、药学以及医学人文、医学伦理、卫生经济学、卫生管理学等众多学科的独特而严密的完整体系，各医学学科间有着紧密联系的理论基础和逻辑方法。只有维护医学教育的这种整体性，才有可能实践大健康、大卫生、大医疗的理念。其二，从学习过程来说，医学教育过程更不同于其他专业的学生。作为医学生在大学学习期间至少要经历基础教育、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实习和住院医师培养等不同阶段。如果没有医学教育的整体性，很难想象如何培养合格的医务工作者。这也是在欧美国家，医学教育是放在本科毕业之后进行的原因。其三，医学教育始于入学第一天，要培养医学情怀，必须从选择这个专业开始就能接触临床、接触社会，理解敬畏生命的珍贵。
专家指出，在上一轮医学院校合并之后，有关部门、地方政府、综合高校对医学教育的独特规律了解不多、把握不准，医学教育改革进展不均衡，不少医学院校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滞后，重课堂轻临床、重技能培训轻人文教育、重医疗轻护理、重临床轻公卫的情况普遍存在。不少医学生从来没有解剖过尸体，基本医学技能严重缺失；由于管理体制变化，基础与临床教学联系割裂。
“医学教育是‘三医联动’供给侧。没有优秀的、有灵魂的医学教育不可能有医疗改革的成功。”陈国强说，这也更加凸显加强医教协同，深化医学院校管理体制改革的重要性。
要兼顾自主与融合
2005年，原上海第二医科大学与上海交通大学强强合作，成立上海交大医学院。过去的10年，也被业界视为医学院发展的“黄金十年”。陈国强说，医学院良好发展最主要的成功经验就是尊重医学学科的特殊规律和综合大学的办学规律。
两校合并后，交大医学院保持党委领导体系和组织机构的完整性，在行政管理、业务指导、财政拨款等保持不变。上海交大加大对医学院支持，在全国范围内先后被合并的医科大学中，上海交大医学院是最早通过设置独立招生代码，设置自己的录取分数线招收学生的医学院之一。“这本身就是尊重规律的体现，也是其自主性的一个组成部分。实践表明，这有助于医学院招到适合自己的考生。”陈国强说，近年来，上海交大医学院招生分数线连年看涨，在一些省市更是名列招收分数线前5名。尤其重要的是，多数学生都对医学由衷敬重，对生命充满敬畏，这是成为卓越医学人才的必要条件。
“体制机制决定效果效率。”中国工程院院士巴德年认为，实化医学院（部）职能等重要举措的推进，医学教育必将得到更良好的发展。综合性大学的医学院（部）良性发展要坚持两个“最大限度”：最大限度利用综合性大学多学科优势培养学生综合素质；尊重医学教育规律，最大限度保持医学教育完整性，坚持医学教育体系与管理体系相统一。
苏州大学校长熊思东说，医学院（部）的综合院校领导班子通常有医学专业出身的成员，但这并不等于班子里有懂医学的领导、医学院有实体管理组织就一定能取得良好的管理效果。现代大学管理体制是集体决策，关键在于综合性院校领导层能够尊重并了解医学教育的特殊性，明确医学教育规律和内涵，切实保障医学教育的完整性。
“尊重医学教育并不等于就了解医学教育规律。”熊思东说，不少综合院校领导并不了解医学教育特殊规律，医学同仁有必要静下心来把医学教育内涵和特质、与其他学科的异同点讲清楚，以得到真正理解与到位支持。医学的特殊性表现在其完整性，“相关学科不能缺、顺序不能乱”。由于医学的特殊性，也需要有特殊的资源配置和教育管理方式，如医学教育成本高、投入大，基础教育与临床实践密不可分、先后有序等。
熊思东同时表示，医学教育也不能一味强调独特性，在尊重医学教育特性和内涵的前提下，医学院（部）也要主动融入综合大学之中，充分依托综合性大学在人文教育、自然科学教育等方面的优势，加强医学生综合素质培养。
陈国强坦言，目前医学教育体制机制仍有较大完善空间，还应全面提升医学教育的战略地位，用法律保障医学教育改革；将医学教育作为国家医改的主要供给侧，与“三医联动”有效衔接，健全医学教育投入机制，强化医学院校办学整体性和自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