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金银花之争仍旧胜负未明,但争论本身已有了诸多外延。
面对湖南省纪委预防腐败室副主任陆群的轮番质疑,国家药监局及其下属的药典委,在8月12日、8月15日两次公开回应,试图将争论拉回学术范畴,但回应内容并没有让外界满意。
8月13日,国家药典委首席专家钱忠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发表“金银花是滕本植物,而灰毡毛忍冬是灌木”的言论,这让外界直接质疑国家药典委的专业水平。
而当舆论纷纷讨论争论背后的经济利益时,8月17日,陆群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澄清举报背后的动机。“我的亲友和熟人没有一个从事金银花种植和销售,我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陆群说道。
时代周报记者历时一周深入湖南隆回试图厘清南北金银花争论背后的故事。记者发现,金银花之争在涉及地方、企业经济利益博弈的同时,也指向了中医如何科学化的大命题。
隆回县困局
立秋前后,本是金银花收获和交易的旺季,但在“全国最大的金银花集散中心” 隆回县小沙江镇,却显得相当冷清。镇上的中药材街长达1公里,有300多家店铺,但时代周报记者却只看到不到30家店铺开门营业。
“仓库内囤积的金银花已有200多吨,大部分是去年累积下来的。”48岁的彭旭花从事金银花销售已近20年,她一边指挥工人将囤积的金银花倒腾出来晾晒,一边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而不堪巨量囤货的经销商邹明伟则直接选择了关门。据其介绍,他曾给三精制药等一些北方大型药厂供应金银花超过15年,年供应量在1000吨左右。“以前一年赚50万元不成问题,现在想保本都难。”
“原来我们的产业达到了12亿元,现在按目前的市场价格来推算的话,产值仅有两个亿。”谈到目前的隆回金银花产业,当地一名官员忧心忡忡地说道。
花农受到的损失则更为直接,小沙江镇杉木坪村村支书罗贞美在2009年和弟弟承包了1000亩林地种植“南方金银花”,没想到等到2012年7月份采摘时,价格就已经跌下去了,“每人亏了七八万”,罗贞美说。
从2012年至今,罗贞美已不再雇工人摘花了,他宁愿看着花烂在地里。“雇人摘花每亩要亏300元,它烂掉我还把这钱省了。”
小沙江镇只是“中国金银花之乡”隆回县的一个缩影。位于湖南西南部的隆回县,总面积2866平方公里,总人口120万,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力发展金银花产业,其种植的“南方金银花”(灰毡毛忍冬)一度占据全国金银花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
而据主管当地金银花产业的隆回县特色产业办书记王志勇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隆回现在的金银花种植面积从顶峰时的22万亩下降到18万亩;这18万亩中,还有花田处于弃管、弃收的境况。
困局源于更名?
从时代周报记者掌握的材料看来,价格下降和滞销是造成隆回当地的金银花市场萧条的直接原因。
据了解,隆回金银花的价格从2009年的每公斤80元跌到30元不到,但仍全面滞销。“以前多是外地的公司或经销商过来直接订购,今年以来,基本没大公司过来订购了。”当地多位金银花从业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而记者注意到,隆回当地的大部分人目前困难局面的根本原因归结于2005年版的《中国药典》将“灰毡毛忍冬”列入“山银花”名录,而排除在了金银花名录之外。
对此,中国药典委员会首席专家钱忠直在8月14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更名并没有对隆回金银花造成不利影响,2005年之后,隆回当地的金银花“销量翻了10倍”。
隆回县政协原副主席夏亦中不同意钱忠直的说法,他认为隆回金银花在2010年前的高速发展是因为SARS肆虐及禽流感病毒的暴发。
而从时代周报记者拿到的隆回县金银花种植面积统计表来看,从2005年到2010年,隆回县的金银花种植面积持续上涨,而2010年之后,种植面积才逐渐下滑,2013年隆回县金银花种植面积为17.5万亩,仍然高于2005年的16.7万亩。
“南方金银花(山银花)的价格一直比北方金银花要低”。山东省金银花行业协会秘书长付晓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山银花的价格在历史上来讲,始终比金银花的价格低,金银花的价格在50-80元的时候,山银花的价格为十几块钱,付晓认为,导致价格悬殊的原因是山银花的产量高,但用途不如金银花广泛。
但与北方金银花相比,南方金银花由于花朵密集、采摘成本比北方低3-5倍,所以亩产量是北方的2-3倍,“北方金银花价格居高不下,而南方金银花一度占到了全国金银花市场70%的份额”。
令外界感到不解的是,缘何在2005年修典之后,南方金银花的价格却没有出现大规模影响和波动,而偏偏在2010年再次修改药典之后,价格急转直下。
小沙江镇中药材协会会长陈明辉回忆,隆回金银花市场的低迷始自2011年,当时有人在网上炒作称,金银花性凉,降火;山银花性热,上火。
“纯属无稽之谈”,陈明辉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隆回金银花卖了几十年,一直都是当降火的药材卖的,“现在说山银花上火,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呢?”“上火”的说法从根本上颠覆了其市场价值,隆回金银花开始遭遇市场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