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象是中医基础理论体系的核心
中医基础理论包括六大范畴:藏象、病因病机、诊法、治则、方剂、中药。其中最基础、最根本、最核心的就是藏象。《黄帝内经》架构起来的藏象学说就是中医的《生理学》,是世界上最早、最成功的一般系统论模型。
中医的藏象不是具体的实体、实物,它指的是多因相关性的一种理论模型。如果一定要给中医的藏象一个物质上的解释,那就徒劳了。就像我们不能把哲学上的对立统一,分析出化学成分;不能把马克思哲学里边的否定之否定,解析出是什么物质变化一样。它们同属于形而上的范畴,何必用形而上的科学去解释呢?形而上和形而下两种科学体系,出发点相同,走的方向完全不一致,因此构成的体系各有特点。中医所讲的藏象,不是西方所讲的拿到解剖台上可以看得见的实体性的血肉之五脏,中医的藏象是哲学和系统论方法相结合而形成的藏象,或者说是建立在哲学系统论方法上的藏象。这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柏拉图的《对话录》里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柏拉图在他的解剖台上解剖青蛙,与此同时一个木工在为他翻新一张旧桌子。下午,木工把桌子翻新了,与新的一样。柏拉图看看新桌子,再看看解剖台上血肉模糊的青蛙,忽然顿悟到,人类可以摧残生命,但不可能组合生命。今天看来,柏拉图的顿悟,依然是真理。试想,西医到今天岂不是仍然不可能用不同的器官,组成一个活的人吗?当然,我们不是说西医有什么缺点,中医有什么长处,我们只是想说明中医和西医的区别而已。中医和西医因为面对不同的研究对象,运用着不同的研究方法,所以才形成了两种不同的医学科学体系。
我们要管理一个国家,需要好多部门,比如农业部、国防部等。一个部由谁来当部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部的职能是什么。不管谁在这儿掌权,只要能踏踏实实、完完整整、认真仔细地把它自身规定的功能运行好,那这个国家就是平稳的、兴旺的。五脏,按《黄帝内经·灵兰秘典论》的说法:“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官”者,管也,体现的就是管理职能。如果一个人身上各方面的管理职能都运转正常,而且相互的关系也协调得很好,那这个人就是健康的。这就是中医的藏象。那么谁来判断这个人健康还是不健康?那当然是医生。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医所讲的藏象就好像一个国家的国务院下属的管理部门一样。中央只需把各个职能部门的职能划分清楚,各司其职地去管理、去协调就行了,用不着操心粮食怎么种,钢铁怎么炼这些具体责任。只要这个国家的职能部门在正常运转,就象征着这个国家的兴旺和正常。同样的,临床中医就是病人的总理,专门管理病人五藏六府功能协调、运转正常的总理。一个临床中医只要能把病人身上藏象的强与弱、太过和不及、协调和不协调辨识清楚,把药用得恰到好处,病就没有了,就达到“以平为期”的目的了。
中医藏象理论的形成,是中医基础理论形成的一个成熟的阶段,也是中医成熟的标志。《黄帝内经·阴阳应象大论》里有这样一段话:“论理人形,列别藏府,端络经脉……外内之应,皆有表里。”这些完全肯定的话,是衡量一门科学或者一个理论标准性的话。能这样讲出来,心里一定有数。真正掌握了国学特点以后,我们面对《黄帝内经》也一定能讲出相似的话。
美国学者R.A.尤利坦在1975年著文说:“现代自然科学的思想大厦不是西方的私产,也不是亚里斯多德、欧几里得、哥白尼和牛顿的领地,这座盛誉的建筑物也属于老子、邹衍、沈括和朱熹。我们可以说,当今科学发展的某些方向所显露出来的统一整体的世界观的特征,并非同中国传统无关。完整地理解宇宙有机体的统一性、自然性、有序性、和谐性和相关性,是中国自然哲学和科学千年探索的目标。”这个千年探索,说得很传神,也很准确。我们这一讲的题目叫“饱拥传统文化,重铸中医之魂。”就是希望每一位中医都能饱满地拥有中国传统文化知识,就能够真正准确、全面地理解中医的可贵之处,就能够同心同德,众志成城,重铸中医中药之魂。所谓中医中药之魂,首先是建立在哲学系统论之上的中医藏象理论。(本文据李致重教授在月犁中医文化讲习所的讲座整理)